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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7-10

研究生“退学潮”:他们为什么放弃?

当越来越多毕业生选择通过考研延缓就业压力,名校研究生退学,听起来就像是一次掉队。





据统计,2025年全国硕士研究生考试报名人数388万人,计划招生总人数为87.22万人,这意味着有将近300万人落榜。而在中国高校在校大学生(包括本科硕博)中,每年约有50万人退学,在校生主动退学率接近3%。在研究生群体中,未按期毕业者占比高达四分之一。





近年来,尽管硕士研究生招生规模不断扩大,进入研究生体系的门槛相对降低,但学生面临的学业和心理压力并未随之减轻。相反,在学术要求、就业焦虑与个体期待的多重夹击下,不少顶着名校光环的研究生陷入持续的内耗与倦怠之中。





他们曾是被家人和老师寄予厚望的“尖子生”,如今却在课题中止、实验半途、论文未完的情况下选择离开。他们为什么选择放弃?我们找到几位退学的研究生,想要了解他们在这个过程中的经历与思考。





他们说,退学不是一时冲动,而是积攒许久的委屈、恐慌与压抑突然找到出口。他们试图自救:有人去滑轮、画画、当主播、做电商、讲脱口秀,还有人搬去大理,在风大的海边告诉妈妈:“开滴滴也很开心”。





这意味着,他们愿意承认——曾经坚定选择的道路,如今已不再适合自己,于某个岔路口停下脚步,坦然面对内心的声音:也许这一切,不值得我继续下去。








退学那天,“我像个老鼠一样逃出实验室”





找导师签退学单那天,席萱尽量把自己缩进实验室的角落,生怕撞上任何人的目光。她低着头,文件夹捏在手里,汗出了一层。





“像只老鼠一样,”她回忆,“我干的是一件这么大逆不道的事。”





导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。她不敢直接敲门,只在门口踟蹰。这位导师是出了名的脾气大,一言不合就拍桌子骂人。大家背后称他是“院里的牌面”,一边调侃,一边敬而远之。

研究生“退学潮”:他们为什么放弃?





电影《不求上进的玉子》剧照





她把退学表夹在文件夹里,站在办公桌前,把文件小心地推了过去。





“老师,我准备……我想退学了,请您帮我填一下这个表。”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稳,不要颤抖。空气凝固了一瞬。导师抬头看她,只问了一句:“怎么想退学了呢?”





席萱舌头有些打结,机械地照着准备好的内容往下讲。她说自己做实验提不起劲,拖延严重,连心理咨询都试过了,还是无解。她努力维持语速平稳,甚至说到读书是父亲的期待,自己其实从没真正喜欢这个方向。话说到这里,她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。全程,她只说自己哪里不行,绝口不提导师和实验室的半句不是。她不能激怒他。一次机会,不能出错。





最后,导师签了字。席萱夹起那张表,从门口走出去,像刚从密闭的深水中浮出水面,喘了一大口气。





退学,不是一个轻率的决定。对很多人来说,那张研究生录取通知书背后,是年复一年的努力与代价。能走到这一步,本身就是一道筛选。





为了进入课题组,席萱曾拒绝一所C9高校的保研机会,转身投入考研。她认准了那位导师,相信这个实验室能带来更好的科研机会。





与席萱一样,Eva的“研究生入场券”同样来之不易。她大一选了十五门课,清晨五点起床,八点准时进教室;白天排满课程,晚上要“肝作业”、准备各种比赛,常常一坐就是深夜。有时一周连轴转,几乎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,一睁眼就在教室。这样的自律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大学生活。





同样决定退学的工科生周望是二战考研生,两次都坚持考的原专业电气工程,二战落榜后被调剂到了新能源汽车方向。





他们曾一度把“研究生”视为通向理想人生的必经之路。席萱幻想自己一路科研升阶,最后成为高校导师,家人都为她感到骄傲。周望虽然是跨专业起步,但一边自学补课一边完成任务,从未松懈。他们都在那个起点上,真诚又用力地想把命运向前推一把。





因此,退学并不是一个冲动的决定,从第一次冒出“退学”的念头,到真的走到这一步,大多数人都挣扎了好几个月。





农学专业的庞程那会儿已经情绪崩得厉害。半个月里,她几乎每天失眠到凌晨三四点,醒来还得去实验田干活。有天凌晨四点才上床,两个小时后她又站在田地里,身体没来得及暖和,脑袋眩晕得快站不住。可当她向父母倾诉自己的崩溃时,换来的却是:“你再坚持一下。”

研究生“退学潮”:他们为什么放弃?





庞程早上在地里干活





周望第一次跟家里提退学,是在研一的十月份。他在电话那端犹豫半天,家人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开玩笑——毕竟考研二战成功、调剂上岸实属不易,怎么可能说退就退?





席萱则背负着更深的内疚。她频繁回家或跑到大理,借口说是散心,实则是在逃避。





她注意到,家人们对她读研这件事赋予了过度的象征意义:“我不用带礼物,也不用做出成绩,只因为我是研究生,他们就对我另眼相看。如果我退学,他们就不会以我为傲,而是以我为耻了。”








通向理想的门票,进入的却是围城





研究生阶段与本科的最大不同,在于重心从“学习”转向“研究”。不再是按部就班地上课、写作业,而是要围绕一个课题开展系统性的科研工作。





这种转换,对很多人来说并不自然。几乎所有“卡壳”的开端,都是从科研压力开始的。





周望选导师时做了很多功课。他本科是电气工程,担心跨专业吃力,就挑了一个仍和电气有交集的研究方向,希望能借助过往积累,减少起步难度。但他很快发现,这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预设。





在第一次和导师交流研究计划时,他提出了一个基于本科背景构思的选题,没想到导师当场否决,理由是“组里已经有人在做”。紧接着,导师给他指派了一个全新的研究方向——这对周望来说几乎是完全陌生的领域。他试探着问,能否让高年级的同学带一带,导师却斩钉截铁地说:“没有人能带。”换句话说,一切都得靠他自己摸索。





自那之后,每周一对一的组会成了他最紧张的时刻,导师像一个只等结果的“项目老板”,永远只抛出一句:“做得怎么样了?”而他没有资源、对研究主题又毫无经验,只能硬着头皮上。





Eva则是在别的地方撞了墙。她一路高考保送、名校加持,留学、创业也都尝试过,履历上满是光鲜。研究生阶段,她选择了金融方向,但并非出于兴趣,而是顺应家人“这么好的成绩不能浪费”的期待。





起初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,开始学习投资、银行等课程,却很快感到吃力。真正走入实习岗位后,这种不适感更为明显。她逐渐意识到,自己对金融的理解并不扎实,对行业节奏和逻辑也很难共情。“我可能真的不适合这条路。”她开始怀疑。





但现实也没有给她留下太多喘息的空间。根据智联招聘2024年的报告,金融行业的“黄金时代”正在远去。投简历的人数同比增长近46%,而校招职位却大幅缩减,岗位供需比飙升至5:1。





Eva不禁思考:即使咬牙坚持毕业,又能怎样?那些她曾憧憬的西装笔挺、言辞利落的金融人形象,现在看来更像是一场泡影。

研究生“退学潮”:他们为什么放弃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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